在《理想国》第七卷里,柏拉图假托苏格拉底与格劳孔的对话如此讨论着现象与实在的关系问题。这些洞穴囚徒的确很容易相信“上述事物除阴影而外还有什么别的实在”。那么哲学帮我们做的事情,就是解开我们身上的绳索,引导我们转身走出洞穴,看看外面那个“真实的”世界,换句话说,就是摆脱现象,洞见理念。
而假若除了哲学上的幸运之外,我们恰恰还是训练有素的画家,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将理念世界描绘下来带回给那些依然困在洞穴里的可怜同伴呢?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绘画也是一种模仿,绘画对理念的模仿并不高于现实世界对理念的模仿。
所以柏拉图本人对画家充满鄙视。在他看来,现实世界是对理念世界的模仿,绘画则是对现实世界的模仿,亦即对摹本的模仿,距离真相当然就更隔了一层。所以倘若有画家对这位伟大先哲暗中怀有一些怨怼的话,倒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当然,时至如今,已经很少有人再相信人类可以借由理性之光到达永恒的理念世界(倘若我们依然相信这个理念世界真实存在的话),要想超越时间,达到永恒,通常只有两种办法,而这两种办法或多或少都有点神秘主义的嫌疑:一是成为虔诚的宗教徒,譬如削发为僧,在禅定里见证真如实相;二是像叔本华教导我们的那样,培养自己对艺术的审美趣味,在物我两忘的审美直观里窥见永恒的理念。至少在这一点上,哲学、宗教、艺术,三者有了共同的超越时间的方法,或者说有了共同的永恒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