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连这条黑路、我注视的方向,我都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通往我家的。我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几步。有乌鸦叫,听起来更像是不祥之兆。忽然,一盏大灯从我背后照亮,我整个人被光击中,瞬间全身麻木,疲倦、仓皇、紧张,没有比那更难的时刻了。
“谁?”几秒后,我抱着必死的心一鼓作气,扭头大喝道。却发现是辆警车,开车的是接待我的警察。
他把头从车窗中探出,灯光照耀下,他的脸白得发亮,他喊了我一声:“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十分钟后,我到了小区门口。路上,我和那位警察有没有说话、说了什么,今天,我全部忘记了。我只记得自己拖着笨重的双腿迈完六层楼近一百个台阶,拧转钥匙,打开家门再关上,把后背贴在门上,闭上眼。过了好半天,我才能均匀呼吸。
等我睁开眼,对着客厅没关的小灯,它和十几分钟前在我身后突然照亮的警车前灯重合,两束光并成一束光时,我意识到,我在,我的家在,人间的道在,基本的正义秩序在,那些我相信的东西都在,我就没什么好怕的。没有比那更镇定的时刻了。
那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我坐在灯下紧锁十指,一件件捋我要应对的纷纷扰扰。
等天空现鱼肚白,我站起身,打开电视,想用嘈杂的声音驱除寂寞。电视里正在播放《艺术人生》,主播正在采访嘉宾,嘉宾正在痛诉过往一个难过的坎儿。在主播的引导下,嘉宾有时叹息,有时抹泪,观众的情绪跟着他的情绪起伏波动着。可是,没有人真的为他担心,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嘉宾能坐在这儿接受采访,坎儿早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