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侯爵和他两个儿子的态度,也不免引起邻居的反感,使他们的恶意不知不觉的到一个程度,只要有机会伤害敌人,什么卑鄙手段都会拿出来。特·埃斯巴是一个世代簪缨的贵族,正如他的太太是一个名门望族的女子:这两种了不起的典型在法国非常少见,完满的例子已经屈指可数了。这等人物是以原始的观念,先天的信仰,和童年时代养成而现在社会上早已不存在的习惯,做他们的根基的。
一个人要对于纯血统,对于得天独厚的种族抱有信心,要在思想上自以为高人一等,岂非从小就得把贵族与平民的距离估量出来吗?倘使觉得周围的人与你平等,你怎么还能发号施令?大人物未出母胎,造物先在他额上加了一个冠冕,感应他一些观念;教育不是应当把这些观念深深的灌输给他吗?如今这些观念,这种教育,在法国已经不可能有了;四十年来,社会上的贵族都是由时势造成的:它把一些人送到战场上去浴血,给他们荣誉,罩上天才的光轮;代管财产权,长子长孙的特权,都被取消了,遗产被分割得越来越小了;世袭的贵族不得不丢开国家大事而经营自己的产业;个人的伟大只能用长时间耐性的工作去争取:这完全是一个新时代了。特·埃斯巴在所谓封建那个大集团中已经是硕果仅存的分子;在这一点上,他是值得我们钦佩敬服的。固然他自信血统高人一等,但也相信贵族有贵族的责任;而贵族所应有的德行与魄力,他也无不具备。他用他的道德观念教育两个孩子,从摇篮时代起就把他阶级的信仰灌输给他们。对于自己的尊严所抱的深刻的观念,对于姓氏的骄傲,对于身为优秀种族的信心,在他们身上养成了一种天潢贵胄的傲气,尚侠的精神,和古代的诸侯们乐善好施的仁爱。跟他们的观念完全一致的风度,在王侯之间可能被认为极有格局,在圣·日内维岗街上却使每个人侧目而视;因为那区域仿佛真是一个平等的地方似的,何况大家还以为特·埃斯巴先生的家产完了,而在听让暴发户僭占特权的风气之下,从上到下没有谁再肯承认一个穷贵族还有什么资格享受特权。因此,这个家庭与外人之间不但物质上毫无接触,便是精神上也是完全隔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