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值得指出的是,麦诗虽亦分段,但通篇不加标点,各段的节奏亦皆均匀平稳,正可配合阴影西侵持续不断的进程,实为技巧上神来之笔。比之郭诗的浮与露,麦诗自然、深潜而含蓄,意在言外,耐人寻味得多。郭诗当然也不无三两佳作,但能达到《凤凰涅槃》那个水准的,毕竟罕见。但他认真写诗的时间很短,及至晚年,才尽之余,更屡屡写诗谀颂权贵,成为清客弄臣,而使缪斯掩面叹息。我用古典诗和西洋诗做试金石来试新诗之坚度,虽以郭沫若之诗为例,但此法当可施于一切新诗而同然。取法乎上,始能自拔于下境。新诗人要求进步,砥砺的对象不能限于新诗。新诗的批评家和史家,也不能把评估的眼光囿于近六十年。中国的新诗上承古典,旁采西洋,必焉兼究两者,新诗的来龙去脉和成败得失,才有一个通盘的认识。
(1) 本篇写于1976年。
论朱自清的散文
一九四八年,五十岁的朱自清以犹盛的中年病逝于北平大医院,火葬于广济寺。当时正值大变局的前夕,朱氏挚友俞平伯日后遭遇的种种,朱氏幸而得免。他遗下的诗、散文、论评,共为二十六册,约一百九十万字。朱自清是“五四”以来重要的学者兼作家,他的批评兼论古典文学和新文学,他的诗并传新旧两体,但家喻户晓、享誉始终不衰的,是他的散文。三十年来,《背影》《荷塘月色》一类的散文,已经成为中学中文课本的必选之作,“朱自清”三个字,已经成为白话散文的代名词了。近在今年五月号的《幼狮文艺》上,王灏先生发表《风格之诞生与生命的承诺》一文,更述称朱自清的散文为“清灵澹远”。朱自清真是新文学的散文大师吗?